韌性觀察1
從花蓮堰塞湖災難到鏟子超人，看見對抗極端天氣的「韌性」
◎ 撰文／陳昫蓁
◎ 攝影／潘建樺・胡瑞麒・華子琛
◎ 主視覺圖片來源／消防署臉書
◎ 圖片來源／達志影像Shutterstock
◎ 發布時間／2025.10.27
韌性觀察1
◎ 撰文／陳昫蓁
◎ 攝影／潘建樺・胡瑞麒・華子琛
◎ 主視覺圖片來源／消防署臉書
◎ 圖片來源／達志影像Shutterstock
◎ 發布時間／2025.10.27
花蓮光復鄉，美麗的後山，誰也沒想到一場風災，竟會帶來如此劇烈的衝擊。留下的不僅是滿目瘡痍的泥濘，更是深刻烙印在人們心中的驚懼與痛楚。這場災難強烈提醒著我們，在大自然的面前，面對災害不能只想著預防，更要強化社會災後重建的韌性。
馬太鞍溪上游，一個由「0403地震」加上「薇帕」颱風豪雨共同催生、滿水位達9,100萬噸的堰塞湖，在9月23日面臨極限考驗。當時正值「樺加沙」颱風帶來驚人豪大雨，入流量短時間內飆升，使水位瞬間超越臨界點而潰決溢流。
這場溢流在半小時內釋放出高達1,540萬噸泥流，直接沖毀光復鄉市區，造成道路民宅淹沒、多座橋梁斷裂，最終導致19人死亡、5人失蹤，超過1,800戶住家受損，災情慘重。
災情雖慘重，隨之而來的全台大團結卻令人動容。隨著光復災區的慘況傳出，截至10月13日，超過50萬人次的「鏟子超人」自發性地帶著機具前往光復支援。有人連夜開卡車北上，有人動用私人機具清理淤泥、開闢通道，展現出無比堅韌的台灣精神。這場光復大洪水，強烈喚醒了社會對極端天氣下「氣候韌性」的重視。
▲ 光復站過去每天疏運不到千人，救災時最高曾一天達5.1萬人，截至10月13日已超過50萬人次全台鏟子超人前往光復救災。(圖/TVBS)
從氣候科學來看，這起災害正是典型的「極端天氣」連鎖事件。在全球暖化導致海洋升溫的背景下，地震崩落土石形成的堰塞湖，在短短兩個月後就因極端豪雨而潰決，清晰描繪出氣候風險連鎖效應的縮影。
極端天氣事件已成為台灣必須嚴肅面對的新常態。根據氣象署資料，花東地區7至9月的累積雨量較歷年平均高出近1.9倍，創下新高，正如前氣象局局長鄭明典所指：「今年是非常不一樣的一年。」
回顧災難當下，居民驚恐訴說大水「不到半小時，水就淹進家裡了」，救災人員也證實本次降雨呈現「強度大、範圍集中」的極端特性，現有系統根本難以應對。
面對這股「新常態」，環境部長彭啟明公開示警：產業源頭減碳、提高韌性才是關鍵。光復鄉災情強烈呼籲我們必須從單純的「防災」思維，急迫邁向「氣候韌性（Climate Resilience）」。氣候韌性是一種系統性的調適策略，強調人類社會與自然環境在面對氣候衝擊時，所具備的承受、恢復與適應的整體能力。
面對氣候異常與地質災害交錯的時代，前氣象局局長鄭明典在接受《TVBS新聞網》採訪時警示：雖然未來侵台颱風可能數量略減，但其平均強度將更高，所帶雨量也極可能超越過去任何侵台颱風。他指出：目前熱浪已成為自然災害中最致命的一環，其死亡率與發生頻率都呈現急遽上升趨勢，已成為全球必須重視的重大危機。
▲ 前氣象局局長鄭明典專訪表示：未來颱風可能強度和雨量都可能超越過去任何一個颱風。（攝影／華子琛）
雖然有許多要素不斷影響氣候，但氣象署指出，科學家已經確定人類活動已成為一個主要的作用力。人為引起的氣候變化主要是由於大氣中溫室氣體含量的變化造成的，此外大氣中懸浮微粒（又名：氣溶膠，氣膠）的變化，以及土地使用的變化等也是氣候變化的原因。
人為排放的溫室氣體自工業化時代（大約1750年）起增加。目前大氣中的二氧化碳、甲烷和氧化亞氮濃度已達到過去80萬年以來的最高點。這些人為排放的溫室氣體和其他人為活動的影響遍及整個氣候系統，被認為非常可能是廿世紀以來氣候暖化的主因。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遷專門委員會（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，IPCC）於2013年發布的第5次評估報告（AR5）指出，1951～2010年所觀測到的全球增溫，有一半以上極可能是由人類活動所致。
聯合國永續發展方法網路（SDSN）印尼共同主席Jatna Supriatna指出，氣候變遷正在加速，現在已經比工業革命前上升將近2°C，颱風、洪水、巨浪等現象愈來愈劇烈，根源之一是海洋升溫，海洋溫度變高，讓颱風與其他現象加速發展，同時因為氣溫升高、水氣變多，導致更頻繁、更強烈的降雨和洪水，為印尼、台灣這些位於赤道附近的國家帶來更極端的降雨，同時聖嬰、反聖嬰現象也更為強烈。
台灣氣候行動網絡研究中心總監趙家緯說，極端氣候事件就是不太常見的高溫或豪大雨發生情形，目前近期國際研究顯示，大概有七成左右極端氣候事件都跟氣候變遷有影響，例如去年7月凱米颱風襲台，國際學者分析就是因為現在增溫1.2°C下，才導致像凱米等級的颱風，發生率從原本可能20年一次變成每5年一次，而且發生時降雨強度更會增加14%以上，因此國際學者明確指出，颱風跟氣候變遷有關係。
▲ 熱浪造成的死亡率已是自然災害死亡率第一名。今年台灣的熱傷害通報數量較去年增加兩倍，全球最嚴重熱浪則在歐洲，巴塞隆納氣溫飆至46°C，是120年以來最高溫紀錄。（達志影像Shutterstock提供）
另一部分則是熱浪，趙家緯說，台灣今年熱傷害通報的人數已經是3年前的兩倍，從原本約800多人，今年已高達1,700人，不過熱浪最嚴重的地區還是在歐洲，巴塞隆納測站測到120年以來最高溫的一天，高達46°C，熱浪也因此造成公共健康的影響，約1,500人性命喪失，「因為增溫攝氏1.2度，才會讓熱浪發生頻率跟強度增加到難以去因應的程度，這些所謂極端氣候事件發生頻率變快、強度變強，科學界也開始嘗試連結到跟氣候變遷有很明確的關聯性。」
鄭明典說，截至2025年9月，台灣最大災害應該就是丹娜絲颱風侵襲，因為其特點就是登陸地點（嘉義）過去幾乎沒有颱風登陸，登陸時又是颱風強度最猛的時候，很多老房子過去安然無恙，但這一次連屋頂都被吹走。未來颱風也會因為極端氣候造成很多變化，鄭明典指出，中研院或台灣一些學者有做長期趨勢的分析，結論都是「未來颱風數量會稍微變少，但平均強度會變高」，雖然侵台數目可能會減少，等於颱風不來，但一來的話，雨量可能會比過去的颱風更多。
▲ 中颱丹娜絲是120年來史上第一個在嘉義登陸的颱風，造成中南部嚴重災情。
至於國外極端天氣災害，鄭明典指出，目前衝擊較大的除了野火外，就是熱浪，熱浪造成的死亡率現在是自然災害死亡率第一名，「今年可能已經有好幾千人因為熱浪死亡」。Jatna Supriatna也強調， 我們已經不只是處的「全球暖化」的時代，而是「全球沸騰」，氣候變遷的加速超出想像，過去以為不嚴重，但現在全球已經升溫接近2°C，在許多沒有冷氣的偏遠地區，人們真的感受到酷熱。
▲ 綠色和平氣候與能源專案主任忻儀認為，極端氣候在我們的生活裡已經造成影響。
綠色和平氣候與能源專案主任忻儀指出，大家也可以感覺極端氣候已經不是一個很遙遠的議題，其實就是發生在日常生活中，而且它變得越來越頻繁跟越來越強，8月的急降雨水災造成南部損失，甚至是高溫導致的「氣候通膨」也正影響著台灣，像是因為高溫，家長無法帶小朋友外出遊玩，只能帶去有冷氣的地方，增加用電或購物費用，或是小朋友熱傷害的醫療費用也都反應在日常家庭支出的成本裡，「所以說影響是全面性的，不是只是有沒有災害，而是極端氣候在我們的生活裡已經造成影響。」
面對極端氣候威脅加劇，Jatna Supriatna強調，政府的回應至關重要，例如印尼設定2060年達成淨零，在未來30年必須逐步轉型，避免繼續加劇氣候問題，台灣與其他東協國家也設定2050年目標，並依據《巴黎協定》的國家自定貢獻（NDC，即Nationally Determined Contributions）制定行動策略，「大家都在朝可再生能源、減碳轉型的方向努力。」。鄭明典則認為，減緩發生已經不太可能，現在能做的就是調適，當極端天氣發生時，雖然無法百分之百避免，但還是能盡量減少災害。
歐洲和北美遭遇破紀錄熱浪，加拿大野火延燒；南亞與東南亞洪災暴雨次數與雨量創新高，攤開2025年全球極端氣候事件創下哪些高溫與暴雨紀錄：
時間：2025.1.7~1.31
自2025年1月7日起，一系列持續的野火影響美國加州洛杉磯都會區及周邊。這些火災包括帕利塞茲火災、伊頓火災、赫斯特火災和日落火災，火勢因極低的濕度、長期乾旱以及颶風級別的聖塔安那風加劇，這些野火已造成29人死亡，超過1.8萬棟建築物受損，迫使超過20萬人撤離。
時間：2025.6～2025.7
極端熱浪6月～7月席捲美國東部，多地氣溫紛紛創下歷史新高，逼近攝氏40度，國家氣象局更警告「極端危險熱浪持續籠罩美國中西部和東岸⋯⋯影響全美近半數人口」。包括喬治亞、佛羅里達北部、田納西、密西西比與卡羅萊納等地多州進入高溫警戒，影響人口超過1.85億人。
時間：2025.7.4
美國國慶連假期間，極端天氣災情席捲多州，造成嚴重傷亡與失蹤案例。德州「瓜達盧佩河」（Guadalupe River）因暴雨在短短45分鐘內水位暴漲超過9公尺，導致24人罹難，另有23名參加夏令營的女童失蹤。
時間：2025.4～2025.9
加拿大野火季節通常從四月開始，一直持續到九月下旬，但近年受到天氣暖化及乾燥影響，野火季節早在二月就已開始。外媒報導，加拿大約有200場野火發生，已燒毀約2.4萬平方公里的土地，逾3.3萬人必須離家避難。外媒指出，加拿大數百場野火所產生的煙霧甚至橫越大西洋，擴散超過8千公里遠，更到達俄羅斯部分地區，煙霧的長程傳輸影響愛爾蘭和英國日出和日落的顏色。
時間：2025.7～2025.8
2025年夏季，南歐地區接連遭逢熱浪與乾旱，引發大規模山林火災。7月下旬起，西班牙、葡萄牙與希臘等地相繼燃起多場野火，8月初法國南部奧德省（Aude）爆發數十年來最嚴重火災，約燒毀1.7萬公頃森林。8月12日至17日，西班牙境內同時出現20多處重大火場，葡萄牙、希臘、阿爾巴尼亞等地火勢亦同步惡化。這波災情不僅嚴重破壞森林與生態，也對居民生活與地方基礎設施造成重大威脅。而法國連日劇烈高溫，甚至讓巴黎鐵塔變形恐促成位移。
時間：2025.8.12～8.15
2025年8月12日至15日，巴基斯坦西北部山區遭遇季風暴雨，短時間強降雨引發河谷與支流暴漲，造成大規模洪水與土石沖刷。開伯爾普什圖省（Khyber Pakhtunkhwa）成為重災區，布內爾（Buner）受創尤為嚴重，多座村莊瞬間被洪水淹沒或摧毀。據統計，截至8月17日已344人罹難，其中布內爾死亡人數高達184人。惡劣天候更增加救援難度，一架執行搜救的軍用直升機不幸墜毀，機上5人全數遇難，凸顯當地災情嚴峻與救援挑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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